日治時期臺灣軍事史是一門饒富趣味的科目,有趣的地方在於臺灣為殖民地,因此統治者在擬定政策時,必須隨著統治區域的「變」 ,制訂出一套發源於內地,但又不得不有所更易的制度,透過圖片中的兩本守備大隊的《名簿》與《金蘭簿》(金蘭簿兼有士兵通訊錄、紀念冊的性質),即可看出在此種「變」的背景下,如何調遣士兵來臺。
1896年至1898年日本政府在臺設立臺灣守備混成第一、第二、第三旅團,轄臺灣守備步兵第一聯隊到第六聯隊以及其他支援性質部隊,每一聯隊之下則再設大隊與中隊,士兵由內地第一至第六師團與近衛師團派遣而成。1898年後廢除聯隊這一階層,改由旅團直接統率各大隊。
有趣的是,這些部隊中的士兵日方都刻意選派已服役一年以上者,其考量為:
(1)一般日本陸軍訓練新兵都在報到的聯隊裡,然而臺灣混成旅團認為在其衛戍地進行新兵訓練頗為困難,加上日治初期的營區大多接收自清朝軍營,抑或公有與私人的大型建築和廟宇,日軍略為進行修繕後,即權充為寢室、餐廳、集會室、自習室、教室,而且沒有床鋪、桌子,兵士就寢時只能在地板上鋪稻草後再覆上毛毯,並以棉布作為隔間,衛生與環境條件都相當差。這些房屋年久失修,修好了也無濟於事,加上兵舍狹窄,夜間就寢後溼熱煩悶,極易造成傳染病。在這種不健康的環境下,士兵極易遭受瘧疾、腳氣病、赤痢、傷寒的肆虐,日人統計1897~1899年間日本內地師團的死亡率為4.72 ‰,臺灣士兵死亡率為35.36 ‰,比日本國內高近七倍半。(註1)新兵對軍隊生活尚未適應的情況下,若又要面對臺灣特有的蠻煙瘴雨(簡單來說,就是溼氣),對其身心而言都是極大的負擔。
(2)臺灣為衝突頻仍之地,軍部希望來臺的士兵有與反日勢力交戰的即戰力,赴臺的時間也選在秋季機動演習結束後。每年10月或11月時各部隊的服役一年以上的士兵開始派往臺灣,當月下旬來臺時間已滿的士官兵在交接後即返還原部隊,如此新到臺灣的士兵不會一來就遇到酷熱的夏天,對於部隊在軍事操演、作戰上也能較為有利。
上面兩個原因,即是日治初期日方考量臺灣的環境而進行改變,現在開始看這兩本金蘭簿:
1.明治32年(1899)・臺灣守備步兵第八隊大隊第四中隊名簿
第八大隊第四中隊駐防於宜蘭,部隊人員自中隊長高橋榮橘步兵大尉以下的軍官5名、士官17名、士兵198名,兵源來自近衛師團、第一師團以及第八師團。 名簿原主人為柴崎 綠。從柴崎在封底所寫的資訊來看,他原是臺灣步兵第一聯隊士兵,後再改編入第八大隊第四中隊。
2.明治36年(1903)・臺灣守備步兵第四隊大隊第二中隊金蘭簿
守備步兵第四大隊第二中隊的177名軍士官兵,自中隊長加川市郎步兵大尉以下,都是由第四師團所屬的步兵第三十七聯隊調派而成。其於1898年9月自廣島宇品港出發後,即進入南投埔里社(今南投縣埔里鎮)進行守備任務,同時也出張到白葉嶺、土地公鞍嶺、南港溪一帶與漢人及原住民交戰。金蘭簿原主人為鳥居作之祝。
由上列兩本名簿與金蘭簿,可以看出來臺士兵除了一年兵外,來源也由聯隊時期的單一改為多元,如第四隊大隊第二中隊由第三十七聯隊編成,而柴崎 綠所屬的第八隊大隊第四中隊則由近衛師團、第一師團、第八師團的明治29年(1896)入伍兵與明治30年(1897)入伍兵組成。
再者,從柴崎 綠的從軍履歷中,可以看出1898年臺灣守備隊編制開始變動時,原臺灣守備步兵第一聯隊的士兵並非調遣回日,而是直接改入新成立的部隊中,原因一方面可以省去新舊士兵在臺日間的調動與適應問題,一方面也服膺日本在選擇駐臺士兵上,以具有從軍資歷者為優先的原則,如柴崎等已有在臺經驗者,更為軍方所重視而續留臺灣。另外,第八大隊第四中隊的部分士兵來自近衛師團,然而在參謀本部於1896年六月制訂的〈臺灣守備隊編制改正案〉中,新成立部隊的士兵來源為除近衛師團和第七師團的各師團中派遣,因此這些原屬於近衛師團的士兵應該也與柴崎綠相同,由原臺灣守備步兵各聯隊中直接轉調而來。
註1:請參閱《臺灣日日新報》,明治34年2月14日,引自竹中信子著,蔡龍保譯,《日治臺灣生活史》(臺北:時報,2007),頁149;臺灣總督府陸軍幕僚編著,《臺灣總督府陸軍幕僚歷史草案(西元一八九五年~一九Ο五年)》下,頁1138~1139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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